第三章 觉醒
事态告急,反联邦组织奥古突袭了SIDE7的青色诺亚,事实上与地球联邦军进入了交战状态。即使不主动去打听,高达MK-2和阿加玛这些专有名词也会传到凤他们的耳朵里,感觉战火逐渐接近了。
事已至此,村雨研究所决定重新启动原本中断的试作MS的开发,因为研究所已经被纳入提坦斯的麾下,所以成功地筹措到了研究费用。
在宇宙居民间,想要保护地球的运动也逐渐活跃起来,人类全部都居住到宇宙殖民地,这样就能帮助地球恢复活力了。但是地球联邦政府却想依靠自己的力量令地球再生,因此开始将高呼“保护地球”的宇宙居民视为叛乱分子,而为了扫平叛乱所结成的便是提坦斯。在地球联邦军中他们也成为了一股异军突起的势力,在与奥古的战斗争起着核心作用。
而提坦斯麾下的新人类研究所如果无法拿出实际的研究成果,就将被停止援助,村雨研究所当然也不例外。
紧邻研究所的MS工厂不分昼夜地满负荷运转着,形式编号为MRX-008试作型MS终于接近完工,这台试作机俗称“精神力高达”。精神力高达的构想原点是联邦军的高达和吉恩公国的塞可缪系统,视图摸索利用双方的优点,而其结合的成果便是精神力高达。
但是这台机体却存在一个重大的问题——塞可缪系统的功能不完全。
这个系统简单地说,就是把人类的反射神经利用电能来放大,然后用于操作机械。村雨研究所的塞可缪系统有很多问题,连接人和机体的基础系统无法正常运转,这是一个致命的缺陷。人类的意念被放大,最终走向精神崩溃甚至死亡,因为这个原因已经有三名受验者死亡了,而这些事故的宝贵数据被移植到了试作8号机上。
现在8号机的试乘日期逐渐迫近。
凤等人为了进行特殊训练,乘坐着军用直升机出发了。从机上俯视地面能看见凤喜欢的山,没想到这么看这座山是如此连绵起伏。
反正去雪山也是训练,干嘛不就在这座山训练呢。
凤一边想,一边整理着不太合脚的登山鞋。
裹着防寒服的阿玛莉和吉尔默默地坐在一旁,阿玛莉用自己的胳膊挽着吉尔的胳膊,依偎着他撒娇。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更像关系很好的兄妹,事实上也确实是阿玛莉要求吉尔扮演哥哥的角色,吉尔对此也没拒绝。
凤有意识地避开他们两人,吉尔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种不自然。
“……凤。”
他正准备要说话,夹在中间阿玛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
吉尔沉默了,而阿玛莉则安心地微笑着,将身体靠了过来。
这几周来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在旁人看来可能会觉得是两个少女在争夺一名少年吧,但对当事人来说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凤感到心中堆积着某种东西,那是类似钝器击打而产生的疼痛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驾驶舱的舱门打开了,津科中士和娜米卡走了进来。
“再过二十分钟我们就会到达第一个降落点,首先是凤。”
“检查下后面的传感器。”
在娜米卡的催促下,凤站了起来。
据说要进行的是耐寒训练,凤他们要背着重装备分别降落在三个降落点。而军用直升机则在三个降落点的正中心投下了搭建营地的所有器材,他们需要以此为目的地穿越雪山,然后在汇合地点搭建营地过夜。第二天一早在视野明朗的情况下,会有军用直升机来接他们,如果有暴风雪,那他们就得步行下山。
“我们三个人必须要汇合吗?”
出发前阿玛莉问道,当时津科中士非常明确的回答道。
“一个人或者两个人都行,但是三个人搭帐篷会轻松些。”
三人都领取了地形图和指南针,地形图上标注有降落地点和汇合地点,再用指南针确认方向,然后走到汇合处就可以了,据说距离不到半天的路程。
“怎么样?比MS模拟战轻松吧。”
听到这句话,阿玛莉微微一笑,从纸面上来看确实是这样。
阿玛莉认为那不过是比野餐稍微累一点而已,但当她从直升机窗上看到屹立着的群山时才意识到那不过是她天真的幻想。
群峰魏然耸立,仿佛是在拒绝人类的到来,阿玛莉几乎要哭了。
“是要爬到那个山顶吗?”
“说什么蠢话,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学员这样去送死的。”
训练是在那座山峰下的矮山进行,虽然地势较低,但起伏还是很大。如果不能按计划抵达汇合地点,那不是冻死就是摔死了。这是迄今为止对身体要求最严格的训练,但研究所真正想要的反而是精神层面的能力展现。
凤降落在了第一个降落点,身上只是些雪山上的常用装备,不过因为不需要自带帐篷,背包还算轻。军用直升机收起了绳剃,开始飞向下一个降落点。因为螺旋桨的缘故,在周围飞舞的雪片平息后可以清晰地看到山脊,凤的心情也因此轻松了起来。
“这样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直接往上爬就行了。”
首先拿出地形图和指南针确认下位置。阿玛莉和吉尔应该也不会迷路吧,凤又抬起头来望向汇合地点的山脊。
放下三人后,军用直升机降落在了山脚的小木屋处,津科中士和娜米卡在小屋中安顿了下来。
“我很怕冷。”
娜米卡坐在老式火炉前说道。
“那可不太妙,估计接下来会很冷的。”
“不过天气很好,离天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天气变化很快的,这里跟平地可不一样。”
津科中士的部下给两人倒了热咖啡,娜米卡吹着白气喝了下去。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救凤一个人就够了吧。”
“我是这么想的,但我不能确定她所在的位置。”
“传感器一切正常。”
“可靠吗?这附近的米诺夫斯基粒子很厚。”
娜米卡一时哑口无言。
“中士,您不知道吗?”
“什么?”
“传感器发送过来的是凤的脑波,我们的系统能感知到它,这和电磁波不同,不会受到米诺夫斯基粒子的干扰。”
“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吗?”
“运用的是塞可缪系统,连这个都不知道亏你还是村雨研究所的人。”
津科中士扫兴地喝起了咖啡。
“总之凤就拜托你了。”
卡纳米边说着边站起身,走进里面的房间确认器材。津科嘴里嘀咕着,目送她走了进去。
凤第一次知道了山里的天气是如此的多变,本以为只有西边的山峰上有积云,但没过多久整个上空都被云层覆盖了。周围逐渐变得模糊,雪花纷飞。
“会变成暴风雪吗?”
狂风夹着湿气扑面而来,视线完全被遮挡了,抬头也看不清山脊。
凤深切地感受到了山里的可怕,这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身影是正在大步走下雪坡的阿玛莉。
阿玛莉在哭泣。
“!?”
另一个画面闪过,暴风雪中若影若现的人影,那是吉尔,他正在到处都是凸起的岩壁上攀登着。
“……”
凤呆立在暴风雪中,两人的身影就像连续照片一样交替出现又消失,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幻觉吗……?”
但是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阿玛莉走错了路线……”
为什么会这么说,自己也无法解释,但是我确信这一点,所以发出了声音。
“阿玛莉!不是那边!”
阿玛莉停止了哭泣,她在风中仿佛听到了人声。
“是谁……?”
当她再次听到这声音时,她知道了那是凤的声音。声音并不是随风而来的,应该说像是直接进入了她的脑髓这样的感觉。
“凤?……就这样走下去的话马上就会跌落到山谷的裂缝里……?”
但是阿玛莉拒绝了凤的提醒,他有些不快,然后继续打起精神走下斜坡。
“为什么是凤呢!”
阿玛莉停下了脚步,气愤地说道。
“你总是妨碍别人,我不相信你。”
气头上的阿玛莉忘记了那片是光滑的冰面斜坡,当她单脚踏出一步的瞬间,脚下打滑了。
随着一声“啊!”的短促喊叫,阿玛莉仰面倒地滑落了下去。
吉尔停下了脚步。
“!?”
他感受到了阿玛莉的呼喊,但接下来飞入他脑内的是凤的低语。
“凤?……是吗,阿玛莉没事吗?我知道了。”
吉尔接受了凤的指引,继续向前走去。凤的声音很自然,不会让人产生任何违和感,并不像是侵犯进了自己的意识领域,而是充满了温柔。尽管只有一瞬间,但吉尔感受到了被幸福包围的感觉。
尽管只是偶然从雪中伸出的树干,但阿玛莉还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这一点。她将冰镐的镐尖插入了树干,止住了身体的下落。
凤的意念又进入了她的脑内。阿玛莉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却还在极力掩饰。
“别多管闲事了!我滑倒也是因为你的错!”
阿玛莉骂骂咧咧地站起身。
然而接下来映入她脑海的是默默爬上斜坡的吉尔。
“吉尔!”
凤的意念扩大了传播范围,因此阿玛莉才能看见了吉尔的身影。
“你是说如果我死了,吉尔会伤心吗?……不会吧……”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但对一起生活的伙伴抱有怜悯之情是理所当然的,吉尔的悲伤可能也仅此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凤的影响,阿玛莉的意念也被扩大了吧,她感觉自己也有了一种敏锐的感知。明明知道吉尔为自己付出了全部,却还在假装不知道。
“是我一直在强迫吉尔那样温柔地对待我。”
阿玛莉对着看不见的凤说道,脑海中闪过凤的微笑。
“……伙伴。你说我们是伙伴吗?……是啊,是啊!”
不知不觉地她对凤的芥蒂消失了。
阿玛莉抬起头,天空已经放晴了,山脊清晰可见。
“我知道了,凤,我们汇合地点见。”
说完她迈开了坚定的步伐。
凤的脑波记录纸被打印了出来,娜米卡看了后兴奋得手舞足蹈。
“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烈的精神波动!”
“把人逼入极限状态,就能激发出最大的潜力……做出一些蠢事。”
津科中士喃喃道,不过此时他脸上却带着笑容,他觉得很有趣。
“这是目前为止的受验者中最棒的。凤果然是很棒的新人类啊!”
“是强化人吧。”
娜米卡瞪了中士一眼。
“是新人类!”
又强调了一遍,娜米卡非常讨厌强化人这个称呼。
“凤作为新人类觉醒了,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利用记忆了。”
“记忆……?”
“你啊,为什么总要在意别人的措辞……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说完娜米卡将注意力重新转向了脑波记录。
“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
津科中士比先前更小声地嘀咕起来。
在山脊的汇合处,打包好的物资被积雪覆盖着,带着记号的红色标志旗迎风飘扬。
当发现它的时候,吉尔从心中不由地发出呐喊。
“成功了!凤!
吉尔知道自己是在凤的引导下才得以到达这里。
“吉尔!”
阿玛莉从下面的斜坡爬了上来,一边向他挥舞着手里的冰镐。
“阿玛莉!”
吉尔放下背包,走下斜坡来到阿玛莉身边,两人喜悦地相拥。当然为了不滑倒,还是要小心一些。
“不累吗?”
“没事,有凤保护着我。”
阿玛莉微微一笑。
“凤呢?”
“好像还没到。”
两人走到装满露营用具的行李处,然后一边开始拆开包装,一边等待着凤。
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
“真奇怪。”
阿玛莉开口道。
吉尔正在踩固帐篷位置的地面,听到后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怎么了?”
“刚才还能听到凤的声音,但到了这里后就完全听不到了……”
“说起来还真是……”
因为两人忙着准备露营,之前都没有注意到。凤的意念曾经进入过他们的意识里,但现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暴风雪似乎更大了,两人开始不安起来。
此时细微的意念流入他们的脑髓中。
……吉尔……阿玛莉……是凤虚弱的声音。
“凤!你在哪里?”
吉尔喊道。
……吉尔……阿玛莉……两人仔细听着那快要消失的声音。
“凤……!”
一定就在附近,到底在哪里呢?阿玛莉坐了下来,集中自己的精神,想感知凤所在的位置。闭上眼睛,侧耳倾听着。吉尔也明白阿玛莉的想法,他也坐了下来,同样闭上了眼睛。
不要着急,凤的意念一定会传达给我们,只要感知就可以了……不要着急。
吉尔压抑着焦虑的心情,努力去感受凤的身影,狂风夹杂着飞雪包围着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时之间。
“是凤!”
阿玛莉和吉尔睁开了眼睛,异口同声道。
两人顺着斜坡向岩壁走去,他们感知到了凤仅存的一点点气息。
凤倒在距离汇合点下方约三十米的岩石下。
“振作点,凤!”
吉尔紧紧抱住了凤,她浑身冰冷,脸上毫无生气。
“她死了吗?”
“不会的!”
吉尔将凤扛在身上,阿玛莉在身后支撑着她。两人奋力与深及膝盖的雪地苦战,带着凤爬上了斜坡。
凤为了引导他们两人到安全地带用尽了精神感应,所以陷入了极度的疲劳之中,光是爬到这里就已经用尽全力了。得知两人平安后,紧张感一下消失了,便倒在了这里。幸好凸起的岩石保护了凤的身体,但如果他们两人没能感知到凤已经虚弱的波动,凤就会被冻死了,他们增强的感应能力拯救了凤。
“喂,吉尔……”
凤一边喝着阿玛莉做的热汤,一边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能说说你的家人和家乡的事吗?”
“但是,凤……”
“不用在意我。”
“……嗯”
“我也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想知道自己的过去。爸爸、妈妈、兄妹有几个人,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自己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
阿玛莉看着相视着的两人,尽管感觉他们的对话并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她也没有生气。他们两个就像自己的哥哥和姐姐一样,只要能陪伴在她身边就满足了。
“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我现在想知道吉尔的事。”
凤继续说道。
“我知道了。”
吉尔喝完了手里剩下的汤。
“该从何说起呢……”
凤和阿玛莉默默地等着吉尔说下去。
“我在一年战争的时候住在北爱尔兰的贝尔法斯特港口,爸爸妈妈在战争中死了……姐姐养活了我和妹妹。……温柔善良的姐姐……经常抱着我和妹妹……然后……就仿佛闻到了妈妈的气味。”
吉尔摆弄着手里的空杯子。
“……白色的战舰来港的那天,姐姐说她要去上班了,把钱留给我们……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们一直在等……但还是没有回来。”
吉尔似乎是想要忍住心中的激动,继续淡淡地说着。
“……之后没钱了,我们被赶出了租来的房子……因为没有亲戚可以依靠……我就和妹妹两个人去帮人擦鞋……但擦鞋的人也有自己的地盘,所以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很久……之后辗转了很多地方……”
吉尔拿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凤知道他在哭泣。
“……早上起来的时候,妹妹不见了……找了好长时间……怎么也找不到……附近擦鞋的女孩告诉我……说是被不认识的大人带走了……就只知道这些。”
“……”
“……”
三人陷入了沉默。
那之后吉尔是经过怎么样的过程才来到村雨研究所的,不用问凤也知道,为了生存大家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了解了少年残酷的人生后,凤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吉尔没有随波逐流,而是竭尽全力活了下来。而我却不去理解……这或许也是一种傲慢吧。
说是时代的原因很容易,说是大人的错也很容易……那么自己就没有错吗?因此而承认自己的生活方式难道不是一种逃避吗?边上这个可爱的金发女孩一定也经历了难以启齿的艰辛,自己却没有去理解,只认为自己是特别的,这不就是傲慢吗?
为什么我不能像吉尔一样相信别人呢?
这是令人痛苦的悔恨。
“让你想起了痛苦的事情……我……”
“不用在意。”
吉尔露出爽朗的笑容,看到这一幕,凤有一种获救的感觉。
“谢谢你,吉尔……我不用再回头了,今后我可以创造很多回忆,留下很多快乐的回忆。”
“没错,凤。”
阿玛莉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阿玛莉……”
吉尔微微苦笑着,温柔地抚摸起阿玛莉的头。
凤望着两人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泪光。
即使到了半夜,暴风雪依然没有停止。
阿玛莉在睡袋里发出鼾声。凤和吉尔只把腿伸进睡袋里,肩膀靠在一起度过了这段时光。
“那个……凤……”
“什么……”
“你说今后多少回忆都能创造出来。”
“……嗯”
“那个回忆……我能和你一起创造吗?”
“吉尔……?”
“我会和你在一起,即使我们长大了。”
吉尔有些害羞地笑着说。
“……你是认真的吗?”
“嗯。”
“……吉尔”
凤把脸埋进吉尔的胸前,她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在那剧烈起伏着。
凤嗤嗤地笑了起来。
“……?”
“对不起……到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
“阿玛莉也在一起,三个人一起。”
“当然啦。”
“好高兴……”
凤抬起头,静静地闭上眼睛。
“吻我……”
“……”
吉尔轻轻地吻了一下凤的嘴唇,然后抱住她——
凤感到心中的沉渣逐渐消失,她感到无比幸福。
她终于拥有了幸福。